窥伺者摇篮曲 04 旁观者？当局者？
“那么按照你的说法，刘忠实的社交圈里并没有吴启这个人？”梁远皱着眉看向风尘仆仆的季星，看着他那微微发胖的脸颊上带着细密的汗珠，梁远始终觉得在这个孩子身上有太多和自己重合的影子。
“是这样的，刘忠实生活的圈子很干净，他的同学、邻居、同事我都查了，都没有吴启这个人。”季星看向资料，再次以肯定的语气做了简短汇报。
“行了我知道了，你叫几个人，一起去查查最近的人口失踪吧，看看刘忠实是不是真的犯了案。”看着季星连连点头的样子，梁远忍不住软了下语气：
“辛苦了。”还没等季星作出反应，梁远又开始闭目养神了。
走出梁远办公室的季星觉得有些好笑，自己的队长明明也是为这个案子熬了一个通宵，却仍旧要把“事不关己”的形象牢牢立住，显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。路过的女警察犹疑地看着季星不怀好意的笑脸，忍不住拿他打趣。
“你升职了？这么高兴？”
“没有，就是在想等我到了梁队这个年纪，会不会也这么难搞。”
女警察一边拉着季星往前走，一边警惕地左右看看，等到了没人的偏僻处，才放开季星的衣袖，压低了声音八卦道：
“你没事别拿梁队开玩笑，听说梁队以前可不是这样。”女警察凑近季星，季星也配合着弯了弯微胖的身子。
“我听说十几年前，梁队刚成家没几年，就和他老婆离婚了，自己带着儿子又结了一次婚。”
“这有啥啊，说明咱们梁队有魅力呗。”看着季星不以为然的样子，女警察发觉是听者会错了意，连连摆手补充道：
“谁说这个了，我说的是他儿子。二婚刚过一年，梁队的儿子就失踪了，到现在都没找到呢。他那个后娶的老婆，也跑啦！”
季星听完快速看了一眼梁远的办公室，略微犹豫了下，转身再看向女警察时便冷下了脸。
“做好你自己的事情，实在没事做的话可以去查查最近的失踪人口。”女警察一阵气结，可看着季星的脸，心里却有种发毛的不适感，只能转身离开了。
看着女警察忿忿离去的背影，季星的眼神里带着些玩味，随即却又恢复了往常唯唯诺诺的样子，重新整理了待会需要用到的资料，便拉着几个同事一边搜查一边走访。
阳和县不算很大，一共只有36条街区。季星和剩下的5名同事刚好每人调查6条街，下班之前大概可以收工。季星所负责的是距离孟影家最近的一片，从主路口往里走，依次会经过几家饭店、一个招待所、和一些售卖零部件的汽修店，走至主街尽头，便来到了右转的路口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家小小的洗车店，店里有两个年纪不大的黑发男生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门口空地的自动贩卖机旁蹲着抽烟。
看到了贩卖机上的广告招牌，走访了大半天的季星这才感到口渴难耐，但等他来到贩卖机前才发现机器已经废弃很久了。
“大哥，请问下附近哪里有卖矿泉水的？”季星看着蹲在门口抽烟的男人开口询问。等待了很久，对方却依旧紧盯着地面，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。季星慢慢走上前去，看见那男人伸出了一根手指，将丢在地上的烟头生生摁灭，再抬起头时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。
“您没事吧？”季星显得有些警惕，在他靠近这个男人时就闻到了他身上难以言喻的味道，虽然已经被洗车水冲散得差不多了，但沾上人命的味道还是让季星绷紧了脑神经。季星认得这种味道，它们会像强酸一样蚀进人的血肉，顺着肌理慢慢流淌，再透过汗腺和体温一点点蒸发出来。这种味道有些人一辈子都洗不掉。
“没事。”蹲在地上的男人慢慢站起身，腰部的伤痛让他的动作有些佝偻。
“我想问下您，最近这边有没有人口失踪。”季星掏出笔记本看着对方，眼前的男人微微眯了下眼睛，似乎是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，随后却看着季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：
“没有。”
“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呢？”
“没有。”
季星瞬间收起笑容，“啪”的一声合上笔记本，随后向前一步迈出，紧抓着那男人的肩膀，用近乎逼问的语气追问道：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吴启。”男人的语气依旧不带情绪，季星则验证了心中的推断。从刘忠实遗留下的那封信上检测出了一枚没有指纹的指印，而那男人伸手摁灭烟头的时候，季星分明听见老茧摩擦水泥地面所发出的“沙沙”声，更重要的是，信纸上残留有某种清洁剂的成分。
“那就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，回派出所配合调查。”吴启点点头，朝着洗车店的方向指了一下。
“那你得和我老板说一声，不然是要扣工资的。”
把吴启带回警局的时候，梁远兴奋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，抽着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，直到所有手续都办理好，梁远才迫不及待地走进审讯室里。
“你和刘忠实认识？”梁远开门见山。
“认识。”吴启脑袋歪向一边，左手手指不自觉地来回摩挲右手拇指上的老茧。
“你们怎么认识的？”
“他经常来我的洗车店洗车，就认识了。”
梁远把那封信的照片丢到吴启面前，吴启坐正身子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，随后轻轻点点头。
“是我写的，没错。”
“信上说‘就算是被判过失杀人......因此我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供你藏身，今晚11点我会带你去’这是指什么？”梁远看着眼前老实巴交的吴启，似乎已经预见了真相浮出水面。
“9月16号那天，他打电话跟我说他杀人了。说对方手里有刀，打起来了，结果两人不知怎么摔了一跤，那人被刀捅死了。”
“等等！你是说你不知道他杀的是谁？”
“他没说，我不好问。”吴启皱了皱眉头，看上去有些厌恶和反感。“刘忠实很倒霉，那个人摔倒，被自己手里的刀扎死了。”
“行了你别重复了，说说后面的事情。”
“哦哦。我回到家想了半天，决定帮帮他。他说过他老婆怀孕了，我不忍心。我写了信给他，塞他家门缝里，等了好久，他都没来，之后也没消息了。”吴启一边回忆，一边努力思考如何措辞。
“所以你不知道他杀了谁，也不知道他躲在哪？”
“对，我不敢问。”吴启说着哭了出来，眼泪混着鼻涕突然而下，看得梁远心里直犯恶心。“警官我错了，但我真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......”
季星有些生气的打着电话，负责取证的同事很快就有了消息：根据视频资料显示，9月16号那晚11点，吴启确实租了一辆黑色的吉利轿车，停在街角等了两个小时，随后就开回租车店，自己走路回家了。
吴启离开派出所的时候遇到了季星，季星攥紧了手机死死看着吴启略微秃顶的后脑勺。仿佛是感受到背后不善的目光，吴启停下脚步转身朝后看去，正对上季星发红的眼睛。吴启愣了下，随即咧嘴笑了笑，弯腰鞠了个躬。
“警察同志辛苦了。”
“嗯。”季星冷淡的应了一声，一直到吴启消失在视线里，季星仍旧站在那里，一步也没挪开。
季星走进梁远办公室，把刚刚的审讯笔录递了过去。梁远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接过来，看也不看的扔在茶几上。
“梁队长，你是要排除吴启的嫌疑吗？”季星的眼睛没有光亮，他对于这次敷衍的审讯失望透顶。
“谁说的？”梁远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，夹着香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。
“梁队......”季星有些难以置信。
“后面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盯着他。”梁远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杀伐果决的模样。“盯死！”
季星倒吸了一口凉气，原本平静的内心仿佛温油遇到冷水，劈里啪啦炸个不停。
“梁队长发现什么了？”
梁远摇摇头，待嘴里的烟喷完了，才开口道：“直觉。我说直觉的话，你信吗？”
“信！”梁远说完的那一瞬间，季星斗志昂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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